乡下的园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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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属分类:特约之作

秋夜,我独自漫步在村前果园内的小道上,苹果树下的草丛深处,传来蟋蟀的叫声,“唧唧,唧唧,唧唧吱……”,婉转清越,隐约透出几分流年逝去的伤感,给人几分惆怅萧索的意味。

白天一大早,我驾车赶回老家,七十多岁的大伯病了,我急着探望。

在村子的最南边,是大伯家的苹果园,苹果园的北侧,有两间旧的泥瓦房,矮在几棵高大的老榆树下,那便是大伯的家。

好在大伯的病无大碍。大娘说,人老了,心脏有些衰弱,医生说,按时用药,注意休息和补充营养,很快能康复的。我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。

午饭后,大伯一直握着我的手,让我住一宿再走,我还能说什么呢?我点了点头。下午,我东邻西舍的串串门,村南村北的转转看,不觉间,天色就晚下来。此时,与夜色一样开始浓稠的亲情和乡情,把我心底深处的工作烦闷也抹掉了。

今夜,我陶醉在这田园诗意和极富乐感的蛩虫弹唱里;今夜,我陶醉在高而明净的月色里。打开那些记忆的栅栏,故乡的昨日美好重现眼前,而最美好的,莫过于几个令我儿时充满快乐的园子……

先是姑姑家的李子园。姑姑家就在我们邻村,儿时,每年春天,我总乐意到姑姑家做客,而且一去就待些时日。多年来,姑夫承包了村里后山上的李子园,李子园很大,从山南面的向阳坡,一直延伸到坡下的数十亩地域。果子成熟的日子,树上紫红色的李子,一团团的相依相偎,羞藏在椭圆形的小巧绿叶下,随着和缓的细风,散发出诱人的清香。在山上,是两间看山的石屋,在那里,能一览全园。姑夫从李子树开花,直到李子收获的日子,都要住在那石屋里看园子

在姑姑家的日子,我喜欢和大我两岁的表哥,跟着姑夫住在园子里。我们喜欢呆在园子里,不是因为贪吃李子。“桃保人,杏伤人,李子黄了抬死人”,姑夫几乎每天都叮嘱我俩,想吃李子时,要在树上挑熟透的摘下来洗净了再吃,切不可捡拾地下零落的李子,那怕是落在地上的李子也许很甜,但吃了会害祸人的。但那时的李子园,却是我们的乐园。因为半山坡上的杂草丛中,有几个山泉,水很旺,汇在一起便成了一条小溪,小溪弯弯,几乎贯穿了整个的李子园,再绕着流向村南,最后东去了。小溪两岸藤蔓缠绕,清澈见底的水里小鱼儿游来游去,水底的石头板下面潜伏着小虾,溪岸边的泥窝里还有许多深藏不露的河蟹。

姑夫说,小溪里可能有蛇,还有癞蛤蟆,你俩别总在那里捞鱼摸虾的。可背地里,胆大的表哥说,没事,不就是蛇和癞蛤蟆吗,不用怕,碰见了我会用石头砸死它们。于是,我和表哥仍旧在溪岸边掏蟹洞,在溪水中的蓼草下摸鱼虾,晚饭时,我们的饭桌上就飘起了鱼虾的香味。

而记忆里的另一处田园,是在童年的姥姥家。姥爷在他们村东头开辟了几亩地的菜园子,秋天的园子里,萝卜、白菜、菠菜、大葱……一块块的菜地,被姥姥和姥爷伺弄的方方正正,绿油油的,惹人喜爱。他们还在菜园中间的高地上还搭起了一间草房,草房的两边种了些山药,山药蔓将草房缠绕成了绿色。没事时,姥爷和姥姥便会待在那里,不是为了防人,而是为防范鸡、鸭、羊等禽畜越入菜园,糟蹋了青菜。那时,偶尔去姥姥家,见家门锁着,我便会直奔那片菜园。正从地头井里挑水浇菜的姥姥见我来了,便高兴地从草房边的山药蔓上摘下山药豆,扔在烧水的壶里煮来让我吃。煮熟的山药豆,一粒粒拿来蘸上红糖吃,又香又甜。

现在想来,我生活上并不富足的童年时光,因了这些园子,而变得丰厚甜美起来。

大伯和大娘已在里屋躺下了,我说要在果园里再看一会儿月亮。大半圆的月亮,掠过一抹纱的云彩,使得果园里异常明净,我仿佛看见不远处的果树上,一只红富士苹果正在叶下膨胀着,做最后的生长。

我知道,随着亲人的日渐老去,这些美丽的园子将会面对不同的结局:传承,易主,或者荒芜……而不管是哪一种方式的结局,这些园子都注定在我的生活里渐行远去,乃至一片片的消失。

时下,又有多少生活在城市里,而户口上依然是农民的人,无可奈何地丢弃了他们祖祖辈辈曾经相依为命的耕地。这清风明月的夜里,是谁,在穿过窗棂的月光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,总纠结在魂牵梦绕的田园情丝里?

我依然深爱着身下这片生我养我的故土,但离开她,我却找到了想要的新生活。

夏京收,现就职于山东潍坊(坊子)美林卫浴有限公司,业余喜文,偶有文字见于报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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